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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剑二】【谢沈谢】 天命难违 ( 五十二)

五十二




他口唇数度开合却再说不出一个字,仿佛所有勇气都已用尽。


 


鲜血染红了指腹。堂主心头不觉一跳,连钳制着谢衣下颌的手指也不由自主松了力道。


久久凝视着跪于自己脚边的弟子,堂主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,仔细擦净谢衣唇边的血迹。


 


“师尊……”


谢衣眨眨眼,眼尾泛起潮红。


 


堂主直起身,转头望向廊外细密的雨丝。良久,轻声道:“昨晚那壶米酒,是你拿去喝了吧。”


 


谢衣闻言怔了怔,旋即脑中如狂风卷过,凌乱成一团狼藉——


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小心思,师尊早就看得透彻见底。


 


十七载相依相偎,师尊早已是他在这尘世之中最为珍视之人。他视师尊如父兄,如挚友,甚至于很多时候,他觉得自己与师尊几乎亲如一人。今日之前,何曾想过他与师尊之间也会陡生罅隙。而这若隐若现的裂痕,又会叫人这般痛彻心扉。


 


“师尊……”


谢衣抖着手牵住堂主一截衣袖,泪水在眼眶中滚动。


 


堂主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,静了片刻攥起手掌,轻拍谢衣手背,道:“快起来吧,地上太凉。”依旧是温和低缓的语气,先前那一瞬失控,似乎只是恍惚中生出的错觉。


 


谢衣不住摇头,泪水断了线般簌簌落下。


堂主便也不再多言,从他手中扯出自己衣袖,转身回房中去。


“师尊!”谢衣膝行跟上,门扉却已缓缓合拢。他双掌拍在门上,便如拍在了自己心尖,一阵一阵抽搐着,痛到无法言说。


 


 


雨丝时断时续得落着,一直持续到晚间。


房里掌了灯,沈夜独自坐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下,守着一桌晚膳。


他下午醒来便又寻不着谢衣,等到此时也不见人影。又等了一会儿,饭菜都热过一回,沈夜抬头望了望门口处,抬手拿起竹筷。


 


“阿夜怎的不等我来便要开饭?”忽有笑语先人而至,门板分开两边,谢衣手提酒坛笑吟吟走到沈夜面前,“我去寻了一壶好酒,阿夜想不想喝?”


沈夜定定看了他一阵,并未在他眼中看出什么不同寻常,方轻笑道:“是什么酒?竟花了你半日工夫去寻?”


谢衣便俯身凑在他耳边,以气声道:“十八年的女儿红。明日那家女儿便要出阁,可是不好寻的很。”


沈夜推开他,似笑非笑道:“不是不好寻,是不好避人耳目偷偷挖出来吧?”


谢衣拍开泥封,放声大笑,“还是阿夜明白我。”酒香满溢而出,谢衣斟满两碗酒,当先端起一碗仰首饮尽,“好酒!”大赞一声,又饮一碗。


沈夜忙拦住他,“哪有你这样喝的。精心找醉不成?”说着亲取了两只酒盅斟满,一只递给谢衣,“就陪你喝一杯。喝完快好生用饭。大半日不见个人影,一回来便疯疯癫癫的,叫人说你什么好……”


平日都是谢衣在沈夜跟前絮絮叨叨,今晚倒换了沈夜唠叨个没完。谢衣一径歪着头笑眯眯看着沈夜,烛火之下,那双眼瞳中也似燃了两簇小小火焰,燎在人的脸上微微热痒。


 


沈夜抿了抿唇,半侧过身避开谢衣视线,执起酒杯抵在唇边。


浅浅一盅酒将要饮尽,谢衣忽然凑到近前,捏着酒盅的手臂飞快穿过沈夜臂弯,含笑抬首,恰恰与沈夜同时饮尽杯中酒。


这般情景,倒似与沈夜饮了一回合卺酒。


 


沈夜目瞪口呆,一时都忘了要拿谢衣问罪。待他回过神,谢衣已老老实实坐在桌前,还不住给他布菜,“饭菜都要凉了,还愣着做什么?快来快来。”


沈夜腹中恼出一腔子火气却不好再发作,只得狠狠瞪了谢衣一眼,闷头用饭。饶是谢衣再如何讲些俏皮话逗乐,沈夜也只不理他。


 


用过晚饭再饮过消食茶,时辰已经不早。


往常到得此时,谢衣便自觉回房歇息。今晚他却老僧入定般扎在了沈夜房中,侍从都将床铺收拾好了,也不见他有告辞之意。沈夜只得开口道:“天色已晚,师兄可是还要再坐一会儿?”


“啊?”谢衣这才如梦初醒,抬起头看看沈夜,再看看自己手边剥了整整一小罐的瓜子、榛子、花生等物,又笑道:“阿夜可是倦了?那你先去歇息好了,我将这些剥完便走。”说完又埋头剥起瓜子壳。


沈夜简直哭笑不得,他平日的确爱嚼些带硬壳的小零嘴。但他一个自幼习武的大男人,力有千斤、指可断铁,哪里就需要旁人“呵护备至”到此等程度?况且剥果壳这等小事,略施法术便可一蹴而就,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何理由,非得这般费心劳力一个个来剥。


 


沈夜无论如何迟钝,也察觉出谢衣应是藏了心事,当即上前握住谢衣已微红的指尖,柔声道:“谢衣,你的心意……我都领受了。今日已晚,你若还想剥,明日我陪你一起。”


谢衣仰起头,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沈夜。那副神情,似是要将沈夜形容刻进眼里、心里一般。直到沈夜觉出尴尬,悄悄松了他手指,方站起身笑道:“好。只是明日之后,我便有旁的事了,怕是不能再时时照顾阿夜。”


他这话说的蹊跷,沈夜心中转了几转,却是不好细问,只笑一笑点点头。


谢衣便也笑着告辞,走到门边却又停住,顿了顿,回过身道:“阿夜,今晚……我想跟你一同睡。”


 


沈夜万万想不到他会有此一言,忽然一怔,就那般愣在原地瞪着谢衣,也不知该气还是该恼。


 


按理说同门师兄弟,偶尔同床而卧也是寻常,只是他与谢衣之间,又岂是一声“师兄弟”可以道尽的。他本以为谢衣这样玲珑剔透的人物,即便言行偶有差池,事后也定然会收整得稳当妥帖,寻不出一丝痕迹。哪知这位行事周全名满姑苏的谢公子,竟也会任性如斯。


 


沈夜胸中千回百转,谢衣却似一概不知,悠悠然踱回来,拖着声儿笑道:“怎么愣住了?哟,连与师兄抵足夜谈都要犹豫,阿夜竟然……颇有名门闺秀之风啊。”


沈夜明知他着意激将,却只上下审视他一阵,勾起唇角嗤笑一声,道:“随你。”顺手除了外袍,自去洗漱。


谢衣如得圣旨,忙忙的清洁妥当,便当先扑到床上占好铺位。


沈夜稍后进来内室。谢衣忙掀起一边被角,向他道:“快上来。仔细着凉。”


沈夜只略微一顿,便依言躺下。


床榻上只铺了一床棉被。两个身量相当的成年男子睡在一床被下,难免肢体相触。好在谢衣平素虽略显跳脱,睡相却是极好,沈夜如常平躺睡下,也不觉得拥挤。


只是总有一双目光在他侧面流连徘徊,即使熄了灯烛合了双眼,也如有实质一般,叫人好生焦躁。


沈夜忍无可忍,闭目皱眉道:“你到底睡是不睡?”


窗外的月光透进来,清泠白亮。谢衣眨下眼,状若无辜,“睡不着。”


“一双眼睁得有铜铃大,睡得着才怪!”


谢衣闷声笑起来,弯着眉眼道:“阿夜偷看我了?不然怎会知道我眼睛张得有多大?”


真真一个强词夺理的小滑头!


沈夜一面气恼,一面又觉好笑。且这言语官司上,自己向来不及谢衣,索性不再与他纠缠,便翻个身背对谢衣睡了。


 


房内彻底静下来,屋外的虫鸣也渐渐歇了声儿。


沈夜将睡未睡间,觉得腰际被什么物事缠住,继而颈边也是一沉。他模糊着想要醒来,无奈身体过于疲乏,纵使被缠裹得不甚舒服,还是沉睡了过去。


 


这一觉直到天色大亮方才转醒,倒是近日来少有的好眠。


沈夜睁开眼来,身边已空,探手向侧旁摸了摸,床褥也已凉了。想来谢衣已起身多时。


沈夜又略躺一阵,便也起身穿衣。手臂活动时,有一物自袖口滑落。沈夜将落在被面上的物件拿在手中,发现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。白玉正中有一圆形孔洞,形似玉玦,直径约有寸许,正反两面皆无花纹雕饰。


 


除了师尊赠予的香囊,沈夜身上一向少有饰物,这块成色上好的素玉自然非他所有。


依稀记起似在谢衣颈间见过此物。沈夜又是一阵好笑。不过同卧一宿而已,竟能将自己胸口的佩饰挪到他的袖中来,亏得他还以为谢衣睡姿多么安稳。


 


沈夜摇首笑叹,待要披衣去寻这迷糊的玉主人,指腹擦过白玉侧边,觉出有凹凸之感。沈夜将玉拿近眼前细看,果见白玉侧面雕有纹样。看那纹路,还是新刻不久。仔细辨认,看出那花纹乃是四个篆体小字:


我心匪石。


 


沈夜不觉念出声来。如此反复念了几回,心底忽有一味难言之意涌动。沈夜闭了闭双目,缓缓将白玉合在掌中。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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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古礼交杯酒并不是文中这样。但为了简便、直观些,就按现代的礼节写了。

12 Feb 2016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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