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六 上

沈夜昏昏沉沉睡着，朦胧间面颊隐约觉出濡湿之感。忍耐片刻缓缓睁开眼睛，见是小黑猫正伏在枕边舔他面庞。

冰珠儿也似的眼瞳泛起稍许暖意，沈夜将小黑猫抱在怀中，慢慢坐起身来。

叶阁主来访那日半夜寒雨忽至，他又睡得晚了些，窗扇亦关紧。第二日身上便觉沉重无力。堂主关心则乱，硬是将他按在床上睡了两天两夜。

今日天气终于放晴，碧空白云秋阳和暖，草木饱含着水汽沁人心脾，连带着身体也觉轻快了许多。

沈夜抱着小黑猫下了床榻，恍恍惚惚得走到外间，抬手推开一页窗扇。

院子里植了数排绿竹、松柏，即使深秋仍挺拔苍翠。浸了雨水的枝叶清新鲜嫩，阳光下便如一串串水润的翡翠。廊檐下的菊花凌寒欲放，鹅黄浅粉鲜妍娇美。

沈夜倚在窗边，额角抵着窗框，近乎贪婪得望着院中景致。

他的家乡，从未有过这般生气勃勃的树木花草。

那里的大多数地方终年被黑暗包裹，潮湿而冷寂，连空气都要稀薄许多。没有阳光，坚硬的土地上生长不出花草。小孩子们只能掌着黯淡的烛火，在书册中翻看天空大地的模样。

他第一次见到名为“草”的植物是在七岁。那样柔嫩纤弱的一棵小小青苗，被他当成最珍惜的宝贝养在水晶盏中，日日央求父亲以灵力滋养培育。数月后的一天，清晨醒来，青苗长成了整整一盏绿油油的青草。

他兴奋得来不及穿衣服，捧着水晶盏往神殿跑，却在将要跑到主殿时跌了一跤。水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，无论他怎样哭泣、怎样努力，都不能再粘好了。

父亲曾告诉他，他们是神的子民，生长在黑暗中是在接受神祗的历练。一年一年过去，父亲、母亲都离他而去，妹妹不再认识他，他也慢慢地忘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，却终于能想明白，他们是被神抛弃的弃儿，那无尽的黑暗，是囚困他们至死的地狱。

又或许，他们早就已经不该存于这尘世了吧……

沈夜思绪漫无边际想得入神，连堂主进了园子也未发觉。

堂主却在刚踏进院中第一眼便看到他。见他只着一件白棉内衫，倚在窗前怔怔得不知在看什么，心头便有些焦急，不禁扬声道：“阿夜！”

沈夜一怔，转头看到堂主，忙放了怀里小猫，开门迎出来，“师尊。”

堂主陡然怒意横生，快走几步赶在沈夜身前，扯下身上外袍为他披上，“身体刚略好一些，便这般穿着中衣到处乱跑！阿夜，你究竟还要不要自己的身体了？”

这回他身子实际并无大碍，不过略感疲乏虚弱，歇息几日自然即可缓过来。但因他病得久了，堂主与谢衣着实分外忧心。

堂主耐不住出言训斥，沈夜难免心虚，垂了头闭口不语。但思及一向温雅从容的师尊，竟也会急成这般模样，沈夜只觉好生稀奇，一时唇边竟绷不住显出一丝笑纹。

堂主怒气欲甚，“还笑！简直跟谢衣一样，越来越没个样子！”

沈夜抬袖掩住唇角笑容，不禁道：“师尊这般唠叨，也是越来越像谢衣了。”

堂主一愣，竟是回不出话来。

沈夜心下一跳，忙敛了笑意，伸手要将堂主提在手中的食盒接过来。

堂主轻叹一声摇摇头，避开沈夜，提着食盒当先进了房中，“廊下风凉，阿夜快些进来。”

沈夜放下心来跟进去，自觉去了内间将衣袍穿好。

出来时堂主递给他一只投过水的帕子，沈夜忙接过净了手脸。

沈夜起身时衣衫不整，头发自然也未梳理。净面时，一头及腰长发有几缕滑落胸前，不免沾了水。堂主犹疑了下，拿干燥帕子为他擦净。

沈夜忙道了谢，而后随意将发丝拢了拢，便要去拿食盒。

堂主怔了怔，终是轻声道：“阿夜，我给你梳一回头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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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宵节，没写完也发上来祝贺节日快乐吧。这章感觉还是蛮甜的XD

姑娘们元宵节快快乐乐团团圆圆哦！